摘要:超市冷柜的白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,我正弯腰挑车厘子,身后突然传来塑料袋窸窣声。抬头的瞬间,手里的果盒差点砸到脚面——周明远正蹲在特价鸡蛋堆前,灰旧的夹克袖口磨得起了毛边,正把最后两板鸡蛋往购物车里塞。
超市冷柜的白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,我正弯腰挑车厘子,身后突然传来塑料袋窸窣声。抬头的瞬间,手里的果盒差点砸到脚面——周明远正蹲在特价鸡蛋堆前,灰旧的夹克袖口磨得起了毛边,正把最后两板鸡蛋往购物车里塞。
"同志,这鸡蛋就剩两板了。"理货员的声音带着不耐。周明远慌忙点头,指尖捏着鸡蛋盒的手背青筋凸起,我这才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沾着黑泥,像刚从工地回来。
十年前他可不是这样。那时候他是小区最风光的男人,开银色奥迪A6,衬衫永远烫得笔挺,说要带林晓薇去美国"镀金"。签离婚协议那天,他把纸拍在茶几上,袖扣闪着冷光:"素芬,我知道对不起你,但晓薇她爸能帮我拿到硅谷项目,我们真没可能了。"
我没哭没闹,只问:"那套学区房,还有我陪嫁的二十万,算什么?"
他皱了皱眉:"都给你。我出去赚了钱肯定补偿。"
后来我翻出他的银行流水——2013到2015年,他陆陆续续转出去八十万,备注全是"项目启动金""签证费"。那时候林晓薇的朋友圈总晒法餐红酒,配文"和明远的浪漫巴黎",他大概真信了能靠这翻身。
"陈姐尝尝新到的车厘子?"理货员的招呼拉回现实。周明远直起腰,购物车里除了鸡蛋,还有半打特价青菜、两包五块钱的挂面。他抬头时,我看清他眼角的皱纹深得出奇,从前的金丝眼镜早换成塑料框,镜片上还沾着油星。
"周先生?"我鬼使神差开了口。
他浑身一震,鸡蛋盒差点脱手:"素...素芬?你怎么在这儿?"
我指指购物车里的车厘子:"买点应季水果。"
他低头看自己的购物车,喉结动了动:"我闺女说想吃鸡蛋。"
我心里一沉。周明远和林晓薇的女儿小蕊,我只在他们离婚前见过一面。那时候小蕊刚上小学,扎着羊角辫举着我送的布娃娃说"阿姨真好看"。后来听说林晓薇跟周明远去了美国,小蕊跟着改姓林。
"小蕊最近怎么样?"我问。
周明远的脸瞬间发白:"晓薇去年跟人跑了,说在美国过得不好,回了老家。小蕊跟我过了半年,现在在老家奶奶那儿。"
冷柜的风扑在脸上,我突然想起2016年冬天。那天我在早餐店揉面,手机弹出法院传票——周明远起诉要回学区房,说离婚时是被我逼的。
"法官,他出轨在先。"我攥着结婚证复印件,"那些转账都是婚内转移财产。"
法官推推眼镜:"周先生,转账记录显示这些钱在婚姻存续期间支出,且无法证明用于家庭共同生活。"
周明远急得直搓手:"可那是我的钱!婚前存的!"
我冷笑翻开银行流水:"你每月工资卡都在我这儿,那些钱虽是婚前本金,但理财利息都是婚后产生的。2014年3月用我身份证开的账户,2015年6月刷我信用卡买的三万块机票,这些怎么算?"
后来法院判学区房归我,他净身出户。当时他红着眼说:"素芬,你变了,以前最善良。"
现在想来,他大概觉得我该哭着求他回头,而不是像查账似的翻他每笔开销。毕竟他走后第三年,我就盘下小区门口的早餐店。凌晨三点发面,手被蒸笼烫出泡时,我咬着牙想:周明远要是看见我揉面的样子,会不会后悔?
"素芬,能...能借我两百吗?"周明远突然开口,"小蕊学费还差两百,工地工资还没结。"
我盯着他发皱的衣领,那里沾着块酱油渍。十年前他穿衬衫,领口白得能照见人影。"周先生,"我把车厘子放回冷柜,"我现在也是开店的,早上五点就得起来。"
他张了张嘴没说话。理货员收走特价鸡蛋牌,电子屏显示"已售罄"。我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,听见他翻钱包的声音,接着硬币掉地的脆响滚到我脚边。
出超市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来。我摸出手机,相册里存着早餐店监控截图——今早七点,张阿姨带小孙子来吃包子,孩子举着糖画说"陈奶奶手真巧"。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蒸笼上,白汽模糊了镜头,却清晰映出我脸上笑出的褶子。
他说"你变了",可他不知道,我变的不是心,是终于明白:婚姻里最该守住的,从来不是谁的脸面,是自己的底气。
回家路过早餐店,我绕进去喝豆浆。老板娘小慧端着包子笑:"陈姐,今天糖糕卖疯了。"
咬一口糖糕,甜得刚好。窗外路灯次第亮起,照见街角垃圾桶旁有个身影在捡矿泉水瓶——背影有点像周明远,我没再看。
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十年前我没查转账记录,如果我哭着求他回头,现在会怎样?大概还在等永远不回家的人,或是跟着他在异国街头为几毛钱菜钱争执。
可生活没有如果。我摸着兜里的车钥匙,那是上个月刚换的电动车,充电一次能跑五十公里。风掀起围巾,突然觉得,这样的日子,挺好。
你说,人这一辈子,到底该守着回忆过,还是往前看?
来源:儒雅山丘frSHy